寻找烈士的足迹

来源:楚华看点     时间:2021-08-20 09:19:34    浏览量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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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张长征

导语:著名的“三打横路”战役,发生在1929年12月25日至1932年6月期间,以红三师为主力部队,先后进行了多次艰苦卓绝的欲血奋战。

红三师约有1000余名红军将士为通山人,在此次战役中,大都全部壮烈牺牲,目前,在册登记烈士仅200多人,大多数烈士连名字都没有留下。

正值中国共产党诞生100周年、中国人民解放军成立94周年之际,我们勿忘历史,缅怀先烈,这一段悲壮的战役历史不应被抺去,更不能忘记为此场战役牺牲的通山的英烈们。

谨以此文献给为中国人民革命事业、解放事业作出牺牲的烈士们。





著名的“三打横路”战役,以红军第三师为主攻部队,可有谁知?通山儿女曾为革命事业南征北战,历经过无数次的大小战斗,可谓战功赫赫,却在“三打横路”的战斗中,从通山县走出去的好儿女,舍生忘死,前仆后继,欲血奋战,其惨烈的战斗场面,其光荣的战斗形象,可谓是惊天地、泣鬼神。然而,绝大多数烈士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来,却永远地倒下了,很多后人至今不知烈士的魂魄归于何处,在仅有200多名横路之战的烈士登记册里,通山县慈口乡慈口村樊家窝湾的革命烈士朱家明就是其中的一位。

今年五月的一天,朱必向将爷爷朱家明遗留的草鞋弓、石磨捐献给了档案局。这是在1931年11月15日的“二次攻打横路”中牺牲的革命烈士留下的遗物,萌生了我对这位烈士的探究兴趣。

今年七月的一个黄昏,通山某地村民为寻找烈士乔凤山的感人事迹传开后,朱必向很受启发,忽然来到公司,请我一起去横路集镇采风,也想去打听和寻找爷爷朱家明的下落,这是他多年以来想圆的一个梦。

此行,意义非同一般。于是,我俩怀着对烈士的崇敬和考究心情,决定沿着烈士朱家明的革命足迹去寻找,去解开这一段历史故事的悲壮之谜。

车子从大畈隐水洞上高速,沿着杭瑞高速向东疾驰,背后,残阳如血,青山如黛,前方,天色将晚,思绪联翩。车转向大广高速,左侧的村庄炊烟袅袅,安宁祥和,右侧的夕阳西沉,欲落山背,暮色之中,天渐暗了下来,在龙港下高速转向106国道,路上行人稀少,打开车灯,照得路面刮亮,我俩一路奔向江西武宁横路集镇。

多年来,通过无数次在网上搜索,关于横路之战的资料与报道甚少,很是遗憾,这么大的战役,竟然在历史上是如此的空洞,此行,欲将通过对朱家明烈士革命的足迹追踪,以“千万根线穿一根针”的思路去形文,力图以对特定人物的浓缩刻画为索引,通过对个体事件的了解,以点带面来揭开这一段通山的革命悲壮史。



朱家明是一个怎样的人物?如何走上革命道路?是如何参加红军的,又是怎样的壮烈牺牲。

首先,有必要先说樊家窝这个地方,算是弹丸之地,当初属阳新县管,现为通山县的地盘,这里住着全都是明未清初时期从狮岩移民过来的朱姓人。

此地南面离当时的慈口街仅有四五里路,当年,通山的很多地名称得上叫“铺”的就不多,称得上叫“街”的更少见,而当时的慈口就叫“慈口街”,可见慈口街的当年繁华与地位,算是通山与阳新、大冶的中心枢纽,称得上是阳新的西部大门,通山的“东方明珠”。

樊家窝,处于慈口乡北面一个峡谷关口处,十分偏僻,在山顶上可俯视整个慈口街,那里的一屋一舍、一举一动尽收眼底。

村口处,类似如一个瓶口,是来人进村往白泥方向的必经之路,也是唯一的一条通道。老远,村里人均可见来者行走的模样,均在视线的掌握之下。

我曾想,当年,若在村口架一挺重机枪,有一夫当关、万夫莫开的军事优势位置。这里的田地本来就稀少,在土地革命没有到来之前,不多的田地却掌握在慈口街的土豪劣绅手中,每年,这些“阔佬”们会大摇大摆地来收租收债,老实巴交的朱家人乖乖交上粮租不说,稍有不从,就要遭到“爪牙”的毒打,实在交不上,儿女就被拉去抵债。本来,朱姓人祖辈自江西来到这偏僻之地,也是为了避乱逃生,不曾想,天下到那里都“一班黑”,欺负、压迫、盘削照样追着大家跑,暗无天日之下,照样没过上一天安生的日子。

村旁,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,从山谷中顺流而下,汩汩的流水,四季不干涸,百折不挠向前奔流,也养育了这里的子孙后代生生不息。

1911年出生的朱家明可谓生不逢时,从小目睹了祖辈们处在水深火热的穷苦生活里,以人的本性与良知,对压迫阶级深恶痛绝,仇恨的种子深深埋在幼小的心灵里,生根发芽。他给地主放牛、推石磨碾粮、卖柴还债、纳草鞋来换粮,他没有上过一天学,扁担倒地不知是“一”字,只知这支扁担能挑起生活有多重的份量,他懂得生活这个起码的道理。

朱家明长大了,一米八的大个子,五大三粗,力气大,饭量也惊人,据说,三两一个的玉米饼,他一顿能吃十几个,论摔跤,一般两三个小伙子一起上,都拢不住他的身,干苦力活,一个人要顶三个劳力。

1927年冬,村里来了十几个壮汉,身背大刀与斧头,分别散住在农户家里,他们大都是一些木匠、裁缝、船工等身份,实际上是王玉林领导下的农民自卫小分队,以砍伐树木为名,秘密地驻扎在这里。

他们昼伏夜出,往往在天亮之前就能赶回来,背来了许多粮食和物质,他们全部分发给当地老百姓,深受当地群众喜爱,少数人心里明白,他们是一群专门为穷人打土豪分粮食的队伍。

一天,朱家明悄悄地对住在自家里队员坚定地说:“我想加入您们”。

队员打量着他壮实的身体,拍拍他的肩膀:“我找领头的说说”。

十天后,队员告诉他:“我们正在组织农民自卫队,欢迎你来参加”。

朱家明不明事理,自卫队员就说“打倒土豪劣绅,与那些收租收税的富人作斗争到底,若怕死,就别来”。

朱家明一听,暗喜,连声道:“怕什么,这一天等得太久了”,他还拉上发小徐生谷(1988年因伤在耒阳去世)、孔现友(奶名:阿陆,因与队伍失去联系返乡,于1986年在慈口去世)两位正式“入伙”自卫队。

平时,他以卖鞋子、推磨子为生,常去慈口叫卖草鞋和拉生意,也便于打听情报,摸清富人住址与动向,一心一意跟着自卫队,投身到轰轰烈烈的农民运动斗争中去。





随着赤色革命宣传的深入,通山农民武装割据的赤色区域得到巩固,成了当地国民党政府的眼中钉、肉中刺。

1928年春,鄂南特委曹振常组织鄂南第二次暴动失败,国民党与地方民团一道,到处进行疯狂的烧杀抢掠,白色恐怖笼罩了城乡各地,在各地党支部的领导下,当地民众与反动派进行了有智有勇的战斗。1928年秋,朱家明通过斗争运动,其思想更加坚定、作战十分勇敢、表现非常突出,被党组织批准加入中国共产主义共青团员,并加入了赤卫队,成为一名共产主义的革命战士。

1928年7月22日,彭德怀、滕代远、黄公略领导了平江起义,组成中国工农红军第五军,冲破蒋介石的重重封锁和“会剿”,率主力向通城、崇阳、通山地区进发,沿途消灭当地民团、警察、推翻各地国民政府,处决反动分子,发动群众陆续建立了县乡村苏维埃政府。

9月上旬,红五军主力休整于九宫山,初创了革命区域,发展和扩大了地方革命武装力量,并赠送枪支弹药,通山成为湘鄂赣特委领导的革命范围,通山赤色区域范围由板桥、桂林两中心区向四面发展。是年,成立大永区革命根据地,含有当时的阳新县慈口、黄沙等地,面积800平方公里,人口达到5万人。

朱家明看到了红军的到来,异常的兴奋,他常对娘说:“我要加入红军,跟着红军走,到更远的地方去救更多的穷人”。

慈口集镇成为与阳新、咸宁、鄂城、大冶的战略要冲地位。朱家明所部正式成为大永区区委的领导下工农游击队,先后参加了夜袭大畈清乡团、捉拿土豪劣绅、镇压反革命分子、积极参加抗租抗债斗争。在斗争中,他不断地汲取斗争运动中的经验与教训,成为一名出色的游击队员。



是年,红五纵队于10月下旬在黄沙休整,为攻打通山县城作准备。战斗打响后,朱家明随游击队和农民军达1000多人拿着锄头、土统、刀具前往助阵,取得了通山大捷。红军将缴获的武器组建了各区武装力量,一律称为赤卫队,在“大治兵暴”之后,到1929年12月,通山农民武装空前发展,全县赤卫队、少先队员以展到14000余人。在叶金波的领导下,斗争不仅局限于通山,并配合红军对周边咸宁、金牛、马桥等各地集镇的进行武装斗争,其中,朱家明参加了“年关斗争”、“三一八”武装大示威等许多的战斗。

半年来,红五纵队基本上消灭了通山的地方反动武装,当年,取得了不少过冬的物质并分发给群众,地主再不敢上门逼租逼债,人民群众难得过了一个好年。

朱家明看到大家欢天喜地的样子,脸上时常露出开心的笑容,他知道,为了革命的这条路走对了,只有人民得到解放,才能过上真正的好日子

1930年,随着通山苏维埃政府在乡村一级的建立,深得人心的土地革命运动的随之展开,朱家明在这次运动中,深感到“耕者有其田”的理想终于变成现实,他斗志昂扬,他一边配合苏维埃政府工作,一边继续为穷苦百姓纳草鞋、推磨碾粉,除了换取一些粮食留点自用外,其余的都捐给苏维埃政府,当地百姓夸他是又红又专的革命战士。



1930年6月,彭德怀高兴地看到红五纵队和鄂东南苏区的革命大好形势,将红五纵队扩编为红八军,由红八军、红五军组成红三军团。在此“扩红拥红”的组建过程中,通山数以千计的青壮男女报名参加了红军。7月,通山组建了红三师七团,之初,在工农游击队中精选人员,加入红军组成骨干力量,此时,朱家明与战友孔现友、徐生谷都光荣地参加了红军,并配有了枪支,成为一名真正的红军战士,在当年的三打通山县城中,他冲锋在前,不怕牺牲,为此,不断积累了作战经验,并当上了班长。

是年11月,蒋介石调集十万大军对湘鄂赣革命根据地进行“围剿”,鄂东南特委集中各县赤卫队配合红七团作战。1931年1月,全歼敌军第五团,缴枪400余支,此役壮大了红军队伍,此时,红三师扩展为下辖七、八、九三个团,兵力达2000余人,并设立了通山独立团,朱家明与孔现友被编入红九团,之后,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,历经了无数次战斗,与红十六军并肩作战,取得了一、二、三次反围剿的胜利,极大地鼓舞了士气,通山报名红军者不计其数。



朱家明主动向团部提出建议和申请,将他所在九团二连的营地秘密地驻扎在樊家窝的祠堂里,让部队得以休整,但他一刻也不闲着,日夜为战士们赶制草鞋、磨面料、做干粮,并发动全村父老乡亲捐粮,捐棉花,乡亲们替代战士们放哨站岗,保证战士们在这里吃好、睡好。二连战士将樊家窝比作自己的第二故乡,视乡亲为亲人,部队作短暂休整后,离开时,大家都舍不得离开这里。

朱家明从认识革命到参加革命,从一名赤卫队到参加红军,坚定地跟着共产党走,参加革命三年,在通山的革命斗争运动中,他英勇善战,敢于牺牲,因此,积累了大量的战斗经验。在部队在1930年春节即将来临时,朱家明所部即被调遣至江西武宁,在攻打横路集镇时,他又经历了什么样的战斗。

我们沿106国道经过泉口转往横路的方向,天地忽见开阔,两边的良田阡陌纵横,初印象,惊叹这个地方的人不愁吃。到达横路时,小镇已是灯火通明,灯光映射在星空上,宁静而安逸。于是,找一家小馆坐下来,急不可待地问餐饮店里忙碌的老板,是否知道“三打横路”的故事,小伙子摇摇头,只知道原来打过很多次打仗,其它的不知道,要问,明天可去河对面,那边很多老者会知道一点。此时,老人都应睡觉了。

晚上,在一家小旅馆里,我通霄达旦地查找一些党史资料,试图了解横路集镇的概况。



横路集镇是过去的叫法,现在叫横路乡,地处赣西武宁县的要冲部位,与武(宁)阳(新)公路相连,过金水到瑞昌,南越山到达县城,便道四通八达。横路镇是武宁北部一个较大的集镇,镇内居住数百余户,以商户居多,手工业和农户次之,市场较繁荣,生活较富裕,实际是武宁县北部政治、经济、文化的中心。

国民党武宁县第五区公所就曾驻扎在这里,国民党军队派重兵亦常驻于此,成为围剿湘鄂赣革命根据地的中心据点,守住这扇大门,部队可以长驱直入阳新、通山,这里成了军事上争夺的重点门户,战略位置至关重要。

横路集镇在大革命期,不属于苏区,属红军游击区,一直由敌军驻重兵控制,对于红军来说如鱼鲠在喉,为了稳定和巩固苏区革命根据地,拿下横路,吃掉反动兵团,成了兵家必争之地,这是为什么多次要攻打横路的主要原因。

次日,天刚亮,我从窗内一眼就看见楼下的张氏家庙,这就是原国民党第五区公所的所在地,没想到就在这旅馆的旁边,一下子让我兴奋起来,此时,街道上也有了行人,有不少早餐点正在准备营业了,我们决定办理退宿,上街坊去寻找老人。

在张氏家庙附近,座落有数座古香古色的木板瓦房,给这座古老的小镇增添了历史的厚重感和时空感。街道的老人比年轻人起得早,瞧见有一个约八十岁老者正在早餐,遂探问,然而,他不知我们在说什么,早餐店的老板知道我们的来意,说他耳背,不妨带我去问下其它老人,夫妻俩却放下生计,争着带我们去找。老板叫余永成,在路上说:“每年都有人来寻找烈士,大都是找这几位老人的,他们知道的很多,我们年轻人都听过他们常讲这些故事。”这个老板十分热心。

来到张有广老人的家时,他在门口乘凉,见面时说明来意,不曾想双方自报的是同一个家门,论起辈份,我称他为叔公,他很高兴,爽朗地连说镇上大多数姓张,辈份都比我大。

叔公说,近几年,来这里寻亲的人很多,前年,还有一个从四川成都的也来找过,去年,有一位叫张正中的96岁老人,他亲眼目睹了那几场战役,比我更了解,可惜去年过世了,我这打电话叫一个知情人过来,正欲打电话时,他突然说:“来了,就是他”,不远处,一个老者挑担粪水正向这边过来。他叫张绪松,高我三辈,应叫曾叔公,他一听来意,知是家门,很高兴,忙将粪水放在远处,再走过来说:“我留有张正中的手稿,那是2015年6月1日写的,有很多三打横路的细节资料”,说完,赶紧回去拿来了,共9页信笺,字迹端正,约3000余字。我们如获至宝,拍照留存,结合《武宁党史》、《横路志》和张正中留下的宝贵资料,以聆听老人的述说,先了解横路的首场战役。

1929年12月25日,苏区红军决定在年前攻打横路。

腊月25日,以红三师谢邦享为先锋,一支红军队伍直奔横路,当天破晓,敌人毫不知觉。直到红军上了顺德桥,敌人才发现,惊惶失措如惊弓之鸟,纷纷逃窜;红军设指挥部在张家祠堂,继续攻打位于坎下张克正家中的区长刘文彩,地方上的一些田地大户闻讯,纷纷外逃。

伪区长刘文彩得知红军已攻进了横路,吓得屁滚尿流,如丧家之犬,匆匆跑到塘下,躲在破薯窖里,到了晚上才逃走,他从此再也不敢来横路当区长了。

红军和赤卫队在横路迅速开展红色宣传,到处贴标语,搞演讲,发出“打土豪、分田地,天下穷人是一家人”的口号,在东街的墙上书写了“消灭白匪”四个大字,每个字均有6m之大,老远就能看见,几个大字在过去还依稀可见。

红军打开张氏祠堂的大门,听取穷人的心声,穷人胡美兰积极为红军提供情报,并为红军带路,打开了富人的谷仓、富商的店铺,将粮食、布匹、食盐等分给了穷人,还捉到了二个地主婆,一个是武陵山张圣聪的去婆(可当夜溜跑了),一个是大屋里张炫延的老婆,押到龙港后,其家人以500银元才赎回,红军没有虐待她。红军没收了土豪的张炫廷和张克正备用的棺木收殓安葬了红军烈士,红军撤离后,其二人又将烈士从棺木中倒了出来,把棺木运回家卖掉换钱。

五天后,于农历12月30日,在敌人派出重兵对横路进行反扑的不利情况下,红军随即撤出了横路,从此,在横路播下了革命火种在群众中蔓延开来,此役,当地百姓对红军有了更好的理解。横路被敌人占领后,以“通匪罪”将张友柳、胡美兰同志虽残忍地杀害,但激起了当地人民群众对反动统治的强烈愤恨。

有一位红军战士撤走时,迷了路,被张圣聪、张会文、张绪炳抓住,被张绪炳一顿柴棍活活打死,后埋在凌山外坑口。

谢邦享在芭燕苏区落入敌手,抓到横路示众,杀害在河边的黄营铺,敌人将其肝取下来准备炒吃,当地群众极端反对,不准他们在老百姓家里炒,结果他们找一只缺边的旧锅,在横路河的黄鸳桥下炒着吃,老百姓骂他们是没有人性的畜牲。

这就是我掌握的红军首打横路镇的基本情况,可是,张正中生前所留下资料中说攻打横路一共有五次,还有两次没有算进来,首打横路后,不久,又打了一次。

那是1930年2月,国民党发动了对红军的第二次“围剿”。三月至四月份,敌新七旅在以一个营的兵力驻扎在横路镇的基础上,并陆续增兵横路,意旨在“围剿”湘鄂赣革命根据地。驻横路的国民党郝梦举的一个团、新七旅的一个营,于3月13日,突然意欲对我芭蕉、畈上、龙港、燕厦等地大举进行侵犯,气势汹汹地首地开拔前往泉口乡山口村去清乡,企图捉拿共产党员和苏区干部。

苏区负责人聂利贞组织群众一边做好撤离工作,一边向鄂东特委请求支援。4月13日,在我军红三师在叶金波、张涛、李灿的率领下,加上聂利贞领导的赤卫队900余名,共计2000余人,在宝盖山击败了敌军,在路口乡山口村,活捉伪省清乡委员罗裕元,区长胡美藻、守卫队长冷俊元,剿灭劣神和团丁100多人,取得宝盖山大捷。4月14日乘胜出击,直冲横路,再次捣毁了区公所,没收了土豪张炫廷、张式之、张克正的财物,全部分给穷人。

此役,红军全歼敌军一个营,毙敌400余人,缴获机枪11挺、步枪200余支,胜利回师。

史料中没有将这次出其不意攻打横路称为二打横路,视作首打横路的续篇,当地人却称为二次攻打横路。由此可见,朱家明和通山战友在这两场战斗中都参与了,可见表现那么勇敢与顽强,而且,亲历和看到了两次攻打横路所取得的胜利,然而,史书中却称的“二打横路”又是怎样的一场战役呢?朱家明能挺过这一关吗?



二打横路,发生在1931年11月15日,这是一场异常惨烈的战斗,也是以红十六军、红三师为主角的一场战斗,成了通山儿女浴血奋战的主战场,也是主坟场,朱家明等烈士在这场战斗中壮烈牺牲。

1931年8月,敌伪独立32旅的一个营驻在横路,并再次调遣部队向横路集结,企图再次围剿红军,对我芭蕉、月坪、龙港、龙燕等苏区构成了巨大的威胁,在箬田区委洪德之的请求下,驻龙港的红16军由邓乾元政委率红三师七、九二个团,加上月坪赤卫队共近3000人,为了消灭这个“白军”的据点,红十六军到达后,武宁县赤卫队紧密配合。

11月15日晨,红十六军由政委邓乾元亲自率领七团,在箬田区赤卫军、游击队配合下,兵分两路,红七团的一路由泉口、白杨山、新溪源向横路进攻,当红军还没有冲进街时,驻守镇外的敌连长如惊弓之鸟,在仓皇逃窜中,被我军活捉,我军到达横路镇附近,已形成了包围圈之后,敌军尚未发觉,仍在吃中饭。另一路红九团由泉口经大富、儒庄同时进攻横路。时同,敌军连碗都没放下,就做了俘虏;少数负隅顽抗的,当场击毙。我军喊杀震天,向敌人猛扑,有的赤卫队员则绕到敌人后面进攻。敌人在腹背夹击的情况下,大都狼狈败退。

在这次战斗中,击毙敌人27人,击伤20余人,俘虏160余人,缴枪130余支。各地地方武装也积极主动地攻袭各地反动民团,如利贞区游击队、赤卫队袭击金水民团,毙敌数人,缴枪7支。

战斗结束后,还没收了三家土豪的财产分给穷人。

然而,敌人并没有甘心失败,当天,调集周边敌军近万余人剑指横路,像蝗虫一样杀气腾腾地反扑过来,并借助三架敌机攻击的优势,自下午4时许,先后三次对横路集镇进行疯狂烂炸。

这里,一时成为人间炼狱,许多房屋被毁坏,老百姓、红军将士死伤无数。

这一天,也是朱家明牺牲的时间。朱必向噙着泪水问:“您们知道这个镇上有一个油榨坊吗?我爷爷就在那里牺牲的”。众人异口同声:“有,离这就不远,过去叫胡家岩油榨坊,现在,是杨孝敬的家,我带你们去”。

在大部队开始撤离的过程中,红三师九团二连主动承担了阻击敌人的任务,担负着掩护群众撤离和大部队渡河的撤退任务。

在一家油炸坊处,二连以一个班的火力布阵在这里,朱家明、孔现友借助有利地形,占据了进村的要道卡点,朱家明、孔现友和七名战士分别进入掩体,分布这里各处,形成优势的交叉火力点,只等敌人的到来。

黄昏时刻,敌人令第三营向右翼冲击,令第二营向左翼冲击,战斗打响后,二连坚守阵地顽强还击,多次打退敌人的进攻,战斗一直激烈地进行。

在油榨坊,待敌人走近时,朱家明大喊一声“打”!战士们猛烈开火,敌人死伤无数,一时,让敌人无法靠近半步,敌人脑羞成怒,迫不及待地集中火力向油炸坊猛扑过来,令这里处于极度危险之中,此时,9个红军战士,仅剩朱家明和孔现友两人,其它战士全部壮烈牺牲。此时,他俩的弹药全部打光了,都上了刺刀,准备决一死战。突然,朱家明一楞,向前推开孔现友。

大喊:“你快撤,我来掩护,快去跟上大部队”。

“要撤,我们一起撤”。孔现友反对道。

“你是家里的独苗,我还有一个兄弟,你撤,再不撤,就来不及了”。说完,他一手用力推开孔现友,只身冲向了黑暗中的敌人。

孔现友渡河后,不见大部队踪迹,从此,他失去了与大部队的联系,只好孑身一人返回了老家。

在去油榨坊的路上,要穿过一条狭窄的老街,张友产叔公指着数处的木板房说,房屋较矮小的都是那个革命年代留下来了,稍高一点的是经过翻修的,让我们对这破落的房子充满了敬意和神秘感。

我们来到油榨坊,如今油榨坊已不复存在,也不见踪迹,现是一户人家的菜园地,站在这里,前面是一片开阔地,约五百米外就是大山。

大家沉默不语,触摸这里的一草一树,想象当年,这里经历了一场什么样的惨烈战斗。此时,朱必向说:“爷爷牺牲之地,灵魂就在这里,就此处挖点土回去”,他买来烧酒与袋子,正巧,一位老农扛锄路过,取土方便地完成。

朱必向说,小时候常听孔现友爷爷讲故事,每当讲起朱家明壮烈牺牲的过程时,好像场景再现,会泣不成声,在世时,常对儿女再三叮嘱:“朱家明的后人,就是我们的一家人”,至今,朱必向的兄弟称孔现友的儿子为“亲伢”(父亲的意思),孔现友一直讲着朱家明的故事,直到1986年出世。

朱必向又问道:“红军的坟墓在哪里呢?可找到吗?”老人们均摇摇头:“当时,几次战斗下来,牺牲的战士太多,极少数牺牲的被亲人悄悄地收尸回去了,大多数被安葬在陈家堰的那个地方,离这约一里路,就在河对面的菜市场那边”。

“请您们带我去看看”,朱必向恳切请求前往。

陈家堰,就在横路菜市场后面的山窝处,来到这里时,只见一些有杂乱的墓碑坟墓,细瞧,都是当地人的老人墓,却不见一座红军坟,这里全部是菜园地,牺牲战士又埋在何处呢?

但见,菜园地有一位老人正在除草,她今年73岁,名叫袁呆芳,她好像知道我们的来意,主动走过来,据她介绍,小时候,她知道这里全部是一座座挤满的、偌大的坟场,大家都知道埋葬的全部是红军将士,但一直无人看管,全长些茅林杂树,六几年,附近的村民在这里开荒拓地,形成了现在的菜园地,这里许多大大小小的石头就是原来的坟脚石。前几年,山坡的前面做房子,也就是现在的菜市场,削这块山坡地的时候,说那时挖机在这一块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地方,突然挖出八十多个头颅出来,惊动了县里,后来人收走了不少,均放到县烈士陵园去了,剩下的收集起来安放在这山顶上集中安葬了,老人带我们来到一处,指向那处一边说,一边比划着。

听说朱必向是来寻找爷爷的,她说,近年,有通山的、龙港的、阳新的,不少地方的人来找烈士,但都没有找到,一般都是在这里取点土回去,也算是将烈士的灵魂找回去了,她说您们找是无法找了,死的人太多了,名字都来不及登记、您们也取点土回去吧,并主动递过小锄头。

朱必向接过,情不自禁地说:“爷爷为革命光荣牺牲的,做得好,我曾也是一名军人,换成我,也会这样做,爷爷,您的曾孙是研究党史的,我回去要求他好好地将过去的历史写好,就是对烈士的慰藉,您也就在这安息吧。我在您牺牲的地方和这里取一些土回家,若您在天有灵,这就带您回家”。

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,潸然泪下,是啊,青山处处埋忠骨,何须马革裹尸还,我不禁感叹,什么是烈士?烈士就是为了人民的共同信仰,无私无畏,用自己顽强的信仰而置生死于度外的精神,他们为了革命,离乡别土,宁可抛头颅,洒尽最后一滴血,将生命溶入土地、河流、山川之中,去谱写一曲曲山河壮丽之歌,在土地上开出了一朵朵最美丽的花儿。

朱家明,壮烈牺牲在二打横路战斗中,1985年,民政部追认他为革命烈士。

二打横路,然而,却不是通山籍将士伤亡最多的一次,而伤亡最多的是发生在第三次攻打横路,那么,这场战役又是如何的呢?



从陈家堰下来,去张氏家庙看一看,张有广叔公打电话叫看管家庙的张有聪叔公前来打开大门。

张氏家庙,曾是国民党的区公所,也一度是红三师的指挥部,历经多次修缮,这座见证了三打横路战役的地标性建筑,现在属于省里的文物保护单位,于2018年由省人民政府拔入资金60万元,并由地方张氏人募资,于2020年12月27日竣工,使这座始建于1438年,具有583年历史的古建筑,雄伟屹立在横路的中心位置上,其建筑群体规模宏大,构筑奇巧,雕刻精美,风格独特,意义深远。

在这里,我怀着崇敬的心情,面对张氏列宗列祖跪下,磕头作揖,祈祷国泰民安、风调雨顺,人类不再有战争,并在现场,听张有聪叔公讲解张氏家庙的发展历史及关于张氏渊源的家训文化。

张氏家庙里保存有一块石碑,上刻有关于“三打横路”的历史记载,一一抄下,这无疑是给我的文章记叙,充实了更多的内容和印证。

仅在横路的探访是不足的。我们决定带着采访资料和张正中老人留下的笔记,走进了武宁县退役军人事务局、县志办,通过查阅资料和采访,力争更多地发现有关三打横路的那场战役,试图还原当时战场的现场概况。

1932年6月,敌五十师一四九旅三00团进驻横路镇后,在四周山头上构筑工事,修建碉堡,加强了防守,并加大了对苏区的围剿进程。

7月29日,红军十六军和红三师决定三打横路,投入作战兵力达4000余人,在军长孔荷宠、政委黄志竞、红三师长张涛、政委叶金波的率领下,由北路指挥部政委方步舟指挥,进行了第三次攻打横路镇。

武宁箬田区赤卫军积极配合,并担任担架队工作。这次作战方案是分兵合击。红三师由畈上经白杨山、牛皮地到烂泥田,走黄鹰铺包围横路镇;红十六军由月台过高乾山经儒庄直攻横路镇,并决定由红三师先发出信号,然后合击。

当日上午,敌军得到了红军进攻的消息。晚饭后,敌军全部进人阵地,占据分布在横路周边高度约40米高的三个山头的工事,形成密集的交叉火力网,山下的开阔之地全部在有效的射击范围之内,形成易守难攻的态势。

敌方的部署以团指挥部设在镇内,敌一营在镇北一带,依山丘、河流设防,形成正面防守,以阻止我军正面攻击。

敌二营分布在长富段一带,以桥头铺的山丘和胡家岩两处碉堡为支柱,防止红军从新溪源和烂泥田方向进攻,形成敌军的左翼防守。

敌三营分布在毋荒、岩下一带,防止红军东来,形成敌军的右翼防守。敌军布防是密不透风,防守如铜墙铁壁

黄昏时,红十六军先头部队抵达敌前哨的阵地,尖兵连先准备拆开敌人铁丝网,在匍匐前进中不慎发出响声,当敌哨兵发出“口令”时,我军便开枪射击,敌以机枪还击,红军倒成一遍,偷袭失败。

更为严重的是,红三师由于走错了路,误了时间,当红十六军向敌进攻时,红三师只到达烂泥田,当听到战斗枪声后,即改变进攻路线,快速奔袭,由武陵山沿河直下,唯一只有选择强攻,以求突破敌人的防线,因受到敌桥头铺碉堡的重火力阻击,我军付出了惨重的牺牲后才攻克,耽误了配合作战的不少时间;红十六军在直攻敌右翼阵地中也付出了重大的人员伤亡。

激战一夜,敌人右翼阵地被红军占领,次日晨,敌人再令第三营向右翼冲击,令第二营向左翼冲击,试图夺回阵地,战斗一直激烈地进行,双方减员都非常严重。

下午2时许,敌军仍在我军的包围之中,此时,敌军弹药告罄,处于劣势,形成我军战机逆转态势,但敌团长李帮寰依据工事的优势,进行顽固的抵抗,死守在阵地上,以拖延时间,等待援军的到来。这时,敌机三架赶来支援,猛向红军袭击,红军伤亡剧增,战斗异常的惨烈。尽管增援敌人从东木林、竹坳颈两侧蜂涌而上,但我军凭险据守,英勇反击,使敌无法近前,只得丢下一具具的尸体龟缩而去。

这次战斗,在我军对敌炮火的强攻下,出现了一幕幕英雄慷慨赴死的悲壮场面。红军战士黄美宾在抢夺敌人的机关枪时英勇牺牲。红军将士为了争夺集镇的三个小山头,在敌人的重机枪的扫射下,一批一批地倒在稻田中,血水将水田染成了红色,血水又流入河中,河流成了一条血河。

由于敌军三〇〇团装备好,兵员足,又凭借坚固的工事进行顽固抵抗,战斗在拉锯式中进行,呈胶着状态。

第三次横路之战,最终,以我军重新夺取横路集镇取得了胜利告终,但红军战士死伤十分严重。由此可以推出,我军在这场战役中付出了惨重的伤亡,其牺牲战士难以统计数量,尤其,通山是红三师的主要兵源之地,通山籍战士在这场战役中,伤亡之大、牺牲人数最多,实为通山的历次战斗中最为惨烈的一次战役。

与朱家明一起参加革命的徐生谷,在这声战斗中却活了下来,后随部队转入下一个战场,于次年3月在攻打耒阳战斗中负重伤,留在一座古庙里养伤,从此,与部队失去了联系,后在,在当地成了家,于1988年离世。

据张正中手稿记载:“打横路先后有五次战斗,累计牺牲的烈士都无法计算,那时,遗体安葬成了一个大问题,现在的陈家堰处,曾是红军战士的墓葬群,现在,已变成了横路菜市场、变电站及菜园地,除了当地有名有姓的坟墓外,已看不到一座红军墓”。

张正中的手稿又记载:“战斗结束后,次日,当地群众纷纷出动掩埋烈士遗体,主要进行对负伤战士的大拯救行动,例如,当地人袁大榔,听说有一个打伤了一条腿的红军,昏迷后醒来说出他的名字,他赶来上前一看,却是老家的侄儿,马上驼起他,背回家中,后送武宁县医治一月后,伤愈后,送回家了

从手稿中又讲述一个以卖豆腐花为生的人,叫冷继坚,为了换取山上伪军的子弹壳,他假装慰问伪军,他用一担水桶担半桶豆腐花,送往田庄后山阵地上,说是稿赏伪军,实为想换子弹壳,伪军指着战壕中堆积的子弹壳说:“装些回去卖钱”,那时,子弹壳是铜质的,非常值钱,他就挑了满满的一担回来。从中说明,这次战斗多么激烈。

带上横路的泥土,带上烈士的英灵,还有沉重的故事,在转回到通山樊家窝的路上,朱必向特意去龙港镇红军街吃中饭,饭后,过星潭,经富水大坝,朱必向说:“这应是爷爷原先革命奔向横路时走过的路”。

在村前的一家小商店,朱必向停下车,买了长长的一串鞭炮,一大叠火纸、一大把香以及一些糖果贡品。

我们走进村里后面的平地之处,来到爷爷的衣冠坟莹前,此时,火辣辣的阳光正当空,室外的气温高达41度,阳光之下的朱家明烈士纪念碑锃锃发亮,滚滚发烫,我俩挥汗敬礼,青山伫立,小溪哽咽。

朱必向悲怆地放声喊叫:“爷爷,您快回来啊,爷爷,您回来了,您现在回家了,您今天回家了!”。

他一边大声地喊着,一边用双手捧起从横路带回来的泥土,一一撒在爷爷的坟头上,声声的喊叫,在山谷中久久地回荡着,山谷处传来了阵阵回声,这一呼一应,好像爷爷已经走在回家的路上,正在山口处向村里大踏步地走来……

我点燃鞭炮、燃起香纸。声声响声,如枪声骤急,袅袅烟雾,如硝烟又起,我看到,一位英雄,正带着一个个战友,风尘仆仆、满脸笑容、昂首挺胸,前仆后继地奔向一个现正如烈士所愿的美丽而安宁的家园。

本期编辑华文高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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